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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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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

移時,路通與那護衛就回來了。原來,江峰住旺盛街,與江愷的家只隔了兩條街,上馬就到。

那護衛把一個紙袋呈交給江霆賢:“稟員外,這是在二少爺書房內找到的。”

那紙袋與剛才盧氏房中尋出的,一模一樣,都是黃麻紙,虎頭包。

江峰只看了一眼,原本挺直的背立刻縮了下去,眼中滿是驚恐:“不可能!這不是我的,我沒見過這東西!爹,我是冤枉的!”

說著,跪爬上前抱住父親的腿,江霆賢一腳把他踹翻:“不知悔改的東西!留你無用,來人——”

“且慢!”李元夕立刻插言,“江員外,家法再大,大不過國法,就算二少爺是兇手,那也須明堂公審,依律處置。雖然他是您的兒子,但您無權決定他的生死。”

一席話擲地有聲,聽的人均是一楞。

特別是江霆賢,已經很久無人敢頂撞他了。這個不知深淺的女捕快,他瞥了她一眼:“李捕快,你確定要管這事?”

“是的,請江員外放心,我一定會查明真相,將真兇繩之以法。”李元夕朗聲道。

“好,我就信你一次,——三天,三天的時間,你若辦不到,我自會用我的辦法,還我兒一個公道。”江霆賢厲聲道。

三天,這也太急了,比理刑廳的五日小比限還急,明擺著就是難為人嘛。路通不樂意了:“江員外,我們自當盡力,但三天的時間太緊……”

“辦不到是嗎?我就知道,你們這些捕快!”江霆賢掃了他一眼,目光中全是厭嫌。

李元夕應聲道:“三天足矣。今天已過大半,算不得,從明天開始計時,三天之內,定有回覆。——江員外,現在我可以帶二少爺,尤寧走了嗎?”

聞言,江峰急喊:“不,我不去,你憑什麽帶我走!”

“住口!”江霆賢喝止兒子,“聽好了,你少耍花樣,該怎麽辦就怎麽辦,否則,我絕不饒你!”

酉時上燈,點檢門戶,孫牢頭拍拍腰間的大串鑰匙,提起燈籠,走出值房。

兜面一陣陰風,他縮縮脖子,默念道:“冤有頭,債有主,有本事都找正主去,嚇唬人的不是好漢。”

話音尚未落地,雜沓的腳步聲湧了過來,內中一聲大喊:“老孫!”

孫牢頭猛打個哆嗦,腳就定在了地上。

“老孫!開門,快!”

孫牢頭慢慢回頭,就見路通背著個人到了眼前,後面跟著李元夕,手裏拎著個包袱,還有一個俊俏的後生。

“路捕快,這是?”他回過神,卻還不明白。

“兩間單人牢房。”回答的是李元夕,“這是要緊的人,可得看好了。”

孫牢頭來了精神,仿佛有朋自遠方來:“放心,李捕快,都在我身上。”

這時,路通背上那人開口了:“李元夕,你等著,看我怎麽收拾你!”

都進府衙大牢了,還如此囂張,欠打的很。孫牢頭舉起燈籠,剛要喝罵,張開的嘴卻再合不上。暈黃的光影下,看的清楚,那不是別人,居然是江家二少爺江峰。

原來李元夕知道江峰不會乖乖聽話,防其逃跑,便在出江愷家門的時候,給他紮了兩根銀針。

“走吧,先把人安置了。”李元夕不理江峰,徑直對孫牢頭道,說完又看了看身後的尤寧。尤寧讀懂了她目光中的深意,輕輕點了點頭。

孫牢頭引著四人進了大牢。牢中甚是安靜,一個人犯也無。油燈燃起,黴濕味更加嗆鼻,江峰的咒罵聲也變本加厲,直到路通把他扔到草堆上,猶是不停。

“你帶尤寧過去,就在那裏等我。”李元夕把白包袱交給搭檔,看三個人離開,轉身進入牢房,把門關上。

此時,江峰還趴在草堆裏,臉朝下,罵罵咧咧之聲嗡嗡作響。

李元夕挑挑眉:“二少爺,你是真傻還是作態?就如此喜歡稻草,舍不得起身?”

“你把針給我拔了!”江峰喊道。

“哪兒還有針?”李元夕問,一進府衙,她就從其頸後取了針,也許是冷風刺骨之故,江峰全無覺知。

聞言,江峰頓時覺得手腳覆位,血流有聲。他猛地擡頭,能動!

“李元夕,你找死!”江峰站起身,掄拳就打,只是拳頭剛舉起卻又動不得了,一陣蘇麻傳至腳跟,“噗通”坐到了草堆裏。

“有本事,別用針!”江峰怒視站在面前的女人。

“我這個人,出手沒輕沒重,傷了你,多不好!”李元夕手按上劍柄,“要是你真想放血的話,我也樂意效勞。”

江峰噎住,唯有嗔目。

李元夕熟視無睹:“二少爺,我只問一遍,本月初,你可去找過盧氏,還給了她□□?”

“放屁!是她請我去的,說新酒開翁,讓我暢飲。”江峰咬牙切齒,“毒婦,毒婦害我!”

“當時,江愷在家?”李元夕又問。

“沒有,大哥去了米倉。”江峰答的理所當然,見李元夕甚是不屑,又道,“這有什麽!叔叔跟嫂嫂,還不能吃酒了!”

“盧氏沒有冤枉你!”李元夕道,“你準備吃刀吧。”

做事全無分寸,授人以柄,活該如此。

“等等!”江峰的臉色變白,梗著脖子道,“我是跟她調笑來著,但只是嘴上便宜,叔叔鬧嫂嫂,不為怪。若因此就定我的罪,我是不服的!我爹爹也不會信的!”

“不想定罪,那就好好待著,反省反省。”李元夕上前,取下他手腕上的銀針,飄然出了牢房,“哢嚓”上了鐵鎖。

“李元夕,你,你真關我呀!”江峰委屈的聲音,在空蕩的大牢裏,分外刺耳。

李元夕充耳不聞,快步進了最裏面的單人牢房。

“添床被子,拿些熱飯熱湯給江峰。”李元夕說著,就要取錢給孫牢頭,腰袋卻是空空:早上在理刑廳,她把二兩銀子給了小馬倌,讓給青鬃馬們添豆料。

見狀,路通拿了一兩銀子遞過去:“老孫,麻煩你了!”

“不麻煩,我這就去辦!”孫牢頭捧著銀子,快步去了。

“委屈你了,尤寧。”李元夕示意他坐,自己已先坐在了稻草上,從中午折騰到現在,她是真有些乏了。

路通也落了座,剛才扛著江峰,也不輕快。

三人席草而坐。尤寧道:“多謝二位,肯相信我。”

李元夕道:“你都知道什麽,現在可以說了。此處只有咱們三個,隔墻無耳。”

原來,在江愷書房,尤寧張嘴無聲說的是“帶我走”,顯然有話要講。

“兇手不是二少爺。”尤寧道,“我泡的不是他給的茶。”

“此話當真?”路通驚道,李元夕卻一臉平靜,似是早已了然。

尤寧繼續道:“那金銀花茶是我買的。但我絕對沒有下毒。可事情怎麽就變成了這樣!”說著,淚水溢出眼眶,沿著白凈的面龐滑下。

“那金銀花茶,可經過別人手?”李元夕問。

“沒有。大少爺的飲食,都是我親自料理,防的就是有人加害。江家家大業大,大少爺是承繼人,不知有多少人眼熱。一應起居,都甚是仔細。”尤寧答道。

不用說,外人所賜,都得經過驗試,就連弟弟江峰也不例外。

“那金銀花茶,一直都在你手上。我的意思是,從濟仁堂,到江家,穿街越巷,你都一直拿緊了?”李元夕又問。

“這個嘛——對了,在白果街,我給人撞了一下,茶包飛了出去,但我爬起來,就立刻撿了回來。”尤寧想了想,“難道是那時被掉包了?可前後不到一分鐘啊。”

眨眼萬變,何況五十多秒。李元夕點頭道:“這就講得通了。那人調換的金銀花茶裏,加了胡蔓草。”

“胡蔓草?”路通,尤寧同時驚道。

一個意外,一個不解。

“胡蔓草有劇毒,其狀與金銀花相似,誤食即死,比砒·霜發作得快,毒性更猛。”李元夕解釋道。

路通這才記起,江愷是“剛喝兩口”就身故了。

“你早知道啊!”他疑惑地望著搭檔,怎麽不早說呢?

“盧夫人直言是砒·霜,我得聽聽看哪!”說完,李元夕拿過路通手邊的白包袱,打開,裏面是兩個茶包,這是從江愷書房帶回的物證。

“你說,江峰這包安全嗎?”李元夕拿起封裹嚴實的一包。

路通想了想,搖頭道:“裏面有□□?”

“試試看,若果如此——”李元夕的眸色一緊。

尤寧接口道:“就是夫人,是她下毒,要害大少爺。”

路通立刻去取了熱水跟茶盞回來,從江峰那包裏取了茶泡上,李元夕取出銀針探入水中,很快,銀針變黑。

“盧夫人,還真是她!”路通瞪大了眼睛,“可她為何要這麽做呢?還一口咬定江峰?”

“這得問她啊。”李元夕道,“大通,你今晚須得辛苦,去盯住盧氏,只看她做什麽即可,不要驚動。另外,明天要註意,廚下采買的人,看其去了哪些地方,也不要驚動。”

“為何?”路通不明白。

“自己想。明天酉正,咱們在府衙取齊。——別看了,快去吃飯,養足精神,後半夜可要看好了。”李元夕把搭檔趕走了。

牢房裏只剩兩人。

李元夕側耳,確認無人走動,才道:“該帶的東西,你可帶出來了?”

尤寧點頭:“鑰匙,圖章都在我身上,就算夫人找到賬簿銀票地契,也無法兌換——除非能拿到江員外的手書。”

這是江家的規矩,一應錢財出入,需以掌事人簽字蓋章為準。

如此小心提防,還讓自己帶其出來,李元夕想到了一件事:“你可是早就懷疑盧氏了?”

尤寧一怔,慢慢低下了頭。仆從懷疑主母,簡直是膽大包天,於理於律都不能容。

“你倒是仔細。江愷有你,省不少心啊。”李元夕沒有責難,只是慨嘆。

聞言,尤寧的頭更低了。修長的脖子從青衣中露出,在燈影下愈發光潔。

李元夕換了問題:“撞你的那人,可有看清其樣貌?”

尤寧搖頭:“是個男人,跑得很快,轉眼不見。”

多此一問,李元夕想了想:“江愷的前幾任妻子,據說都是因無出而和離,此事當真?”

尤寧點了點頭。

“她們都是誰家女兒?”

“城北富盛街楊家,城南栽花孫家,城東紙鳶柳家,還有青桐街王家。”

四家啊,可得抓緊了。李元夕道:“如此,你在此處並不安全。走,咱們走。”

兩個人剛收拾好起身,孫牢頭回來了,手裏捧著被褥。

“李捕快,您這是?”

“有要事,需對胡大人稟覆。——你好生看緊江峰,小心有人鬧。”

李元夕順口應道,帶著尤寧就走。經過江峰牢房前,就見其正在啃燒雞,還有燒酒。房裏的稻草堆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竹床,被褥枕頭全套。

“難怪孫牢頭去了那麽久,敢情是整備這些呢!”李元夕暗道,也不見怪,帶著尤寧出了大牢,直接趕回了她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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